Sophist

太温柔太好看了

纳兰妙殊:

*这个就是前几天的脑洞。忍不住先写出一个盾冬版的再写原创版的。下半部分明天或后天写。2016年搞了太多刀片，拿这篇甜甜的东西结束这一年吧！

*背景是190X年的布鲁克林，穷画家史蒂夫与穷作家巴基是一对合租室友，表面关系是很纯洁的，至于两人心里……

=============================

冬天来了。冬天来到中央公园结冰的湖面，来到地铁站夜间日渐增多的流浪汉们中间，也来到了位于布鲁克林总统大街17号的“幸运公寓”。

幸运公寓，楼如其名，能住进来的都是些幸运的家伙，因为有这幢租金出奇低廉的建筑，他们才不至于去收容所排队、去地铁站里过夜，这一点，楼上楼下的售货员姑娘、老寡妇、画家、作家、小丑演员等等住户都绝对赞成。

天黑得早，一些靠天光工作、没有足够御寒外套的人就不得不早点下班，下午五点二十三分，史蒂夫罗杰斯背着画夹走进幸运公寓的门，拖着沉重的双脚踏上楼梯。寒风把各个公园和广场的游客吹得像树枝上的叶子一样稀少，昨天他只卖出了一幅素描画像，今天倒也不算太差，只不过比昨天少一幅而已。

他双腿发软地往四楼走，跟二楼靠养老金过日子的寡妇特纳太太打招呼，路过三楼的自来水槽时，朝在那儿洗平底锅的、有胃病的会计挥手，路过四楼公共晾衣间，又帮害肩周炎、抬胳膊费劲的小丑演员、七十岁的艾登先生晾好了衬衣。

最后他走到走廊尽头的房门前，在门口那张棕毛几乎磨光的破垫子上仔细蹭干净鞋底——他的合租室友詹姆斯巴恩斯是个像猫一样爱干净的家伙。

五点半是巴基——巴恩斯的昵称——的休息时间。巴基是个作家，而且必将成为能在全国各州巡回签售的著名作家，史蒂夫老早就从巴基收在鞋盒里的小说手稿得出这一结论了，可惜目前纽约的出版商们都还没跟罗杰斯先生达成共识。

从前光景还不错的时候，巴基会去咖啡馆写小说，但后来那一杯咖啡钱也成了负担，他就足不出户地在家中写作。五点半，他会从自己房间出来，在旧唱机里放一张唱碟，跟着音乐摇晃身体，作为休息，唱机卖掉之后就变成跟着嘴里哼的音乐摇晃身体了。

史蒂夫从裤子口袋里摸钥匙，发现钥匙不见了，只剩下内袋布料上的一个洞。他只好敲门，叫道，巴基，我的钥匙丢了，帮我开门好吗？

没动静。

再使劲拍门，还没人应。

巴基出门了？不可能，他没处可去，最后一笔报社发来的稿费上上周就花光了，这段时间一直是史蒂夫在接济他。

那么难道是煤气中毒？糟糕！他们屋里煤气灶的管子老化得比威化饼还脆，肯定是巴基煮咖啡，煤气泄露了……

史蒂夫倒退三步，一侧身撞在门扇上，“蓬”地一声，轻而易举地就让门锁失守，就像他让女士们的心扉敞开那么容易。

哦，忘记告诉大家了：画家罗杰斯先生有一副体育家的精壮性感身材，不过目前这身肌肉只会让肚子饿得更快，没有其他好处。等等，你说能撞开门也算好处？那么你一定忘了还得另花钱修门这件事。

他冲进门里，却没闻到想象中的煤气味道，煤气灶上除了一只空炖锅什么也没有，火眼也是关着的。不过他的合租伙伴、作家巴恩斯先生倒确实是躺在厨房地板上，昏迷不醒。

史蒂夫把巴基抱到客厅的沙发上，把他的双脚搁在一个垫子上，担忧地想，天哪，难道巴恩斯就要像那些英年早逝的天才艺术家一样、只能在死后享受迟来的荣光了吗……万一他真的活不过来，我一定要攒钱替他出版他鞋盒里的遗作，哪怕要攒十年……然后把一本书放在他的墓碑前……

不过事实证明他想多了。一分钟之后巴恩斯先生就在殷切的呼唤、冷水毛巾和掌掴脸颊等多种治疗方法之下，悠悠醒过来。

他气若游丝地说道：牛奶……

原来是饿得晕了过去。

史蒂夫跳起来，到厨房那个白漆皮掉得只剩10%的橱柜里找了一番……所谓的“找”其实也只是打开柜门，呆呆地上下来回看，他们的橱柜干净得像被勤快的主妇洗过的、星期天的床单。

身后传来巴基虚弱的声音：没有了？……我记得前天二楼的特纳太太给的六个李子还剩两个？

史蒂夫不忍心提醒他，那两个李子已经作为昨天的晚饭吃掉了。

但他忽然想起，他早晨带出门的三明治还有一小半在上衣口袋里！——中午，他正在珍惜地一小口一小口吃着，一群游客走过他身边，其中一位胖妇女驻足观看他摆出的样品画，他立即把食物往口袋里一塞，跳起来问她要不要买画……他赶紧扑回沙发旁，把那块三明治掏出来，搁到巴基嘴边。

巴基脸上出现一个黑洞，啊呜一声，那块食物立即像雪花落在火上一样，飞快地消失了，快得像一种魔法——只有饿得顾不上用餐礼仪的人才能掌握这种魔法。

史蒂夫又从水龙头里接了一杯冷水。巴基喝下半杯，让噎在喉咙里的三明治冲进胃袋，眼珠终于有了点光彩。

他抬手搭在额头上叹气，用愧疚的目光望着史蒂夫。对不起，我刚才吃掉的是不是你的晚饭？

史蒂夫苦笑道，是咱们俩的晚饭，巴恩斯先生。不过不要紧，你好点了吗？

巴基呻吟道：……好点了，但还是……好饿。等等，我记得昏着的时候好像模糊听到一声巨响？

那个是我撞门的声音，我弄丢了钥匙，又以为你煤气中毒了，撞门进来的。

巴基转头看了一眼虚掩着的门，再叹一口气。完蛋了，咱们还要花一笔修门的钱。

史蒂夫微微一笑，安慰他道：或者不花，如果小偷能帮咱在这个房间里找到钱，我倒是很欢迎他来。

纵然嘴唇还是发白的，巴基仍然笑得好看又热情。哦，不要妄自菲薄嘛，罗杰斯先生，谁说咱们房间里没钱？你那张带布鲁克林大桥的风景画将来要值一百万美元的。

嗯，巴恩斯先生，你那个鞋盒子里的小说手稿，少估算一些，将来也能在拍卖会上拍出十几万，我坚信。

 

虽然两位年轻的艺术家对未来充满希望（而我们也衷心认同他们的希望），但不幸的是，眼下肠胃对晚饭的刚性需求还是无法忽略不计。巴基摇摇晃晃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表示自己再喝一杯热茶，就能完全恢复过来了。

幸好煤气还没断，史蒂夫烧了一壶水，两人各自把自己的茶叶筒拿来，倒过来使劲拍它的底子，把剩下的碎末拍进杯子里，刚好还够沏一杯茶。

喝下热茶，巴恩斯先生那可爱的脸颊上恢复了血色，他们遂开始在房间里四处寻找能卖掉换钱的东西。

 

家具是跟房子一起出租的，属于房东，不能卖，而且那用脚踹才能关上门的柜子、可以当摇椅坐的椅子……也卖不出什么价钱。

衣服？他俩夏天的衣服早就进了二手衣服店。

唱机和唱碟是上个月搬到旧货店卖掉的，肚子不满的时候耳朵填满音乐是没用的，而且还额外会勾起一种很费体力的忧伤情绪，不利于捱饿。

书？巴基和史蒂夫的藏书在这个冬天刚开始的时候陆续变成了饭桌上的面包和黄油，现在他们共用的书架上只有一套老巴恩斯先生的遗物：莎士比亚剧作集，还有……

不行！巴基断然说道，那一套书不能卖。史蒂夫只好把那套书放回去——那是去年生日的时候，他送给巴恩斯先生的小开本查尔斯狄更斯全集。

史蒂夫的房间里呢？更萧索了。巴基跟着他进来找东西。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式进史蒂夫这个卧室，他赫然发现自己拿起史蒂夫的炭笔随手涂鸦的一张画像，居然挂在书桌上方。

史蒂夫有点脸红，解释道：巴恩斯先生，我认为你这张画的线条大胆，对我很有借鉴意义所以……

 

最后的希望是浴室。巴基站在水银剥落的镜子前，搔了搔自己的栗色短发，叹道：早知道有今天，我早该几年前就开始留长头发，现在就可以到假发店铺去卖了……

他的话忽然戛然而止，整个人跳起来。

史蒂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只见巴基双眼瞪得像圣诞驯鹿脖子上的铃铛那么圆，双手激动得胡乱挥舞，用一种又哭又笑的声调说：天哪！咱们的晚饭有了！……牛排你要吃几分熟？……史蒂维，咱们有钱了，我想到了！……

他脸色发白，身子摇摇欲坠，好像又要晕过去，那刚吞下肚的半个三明治的能量显然难以支持如此澎湃的情绪。

史蒂夫赶紧一伸手抓住他肩膀。你慢慢说！不要急，站稳。同时心里暗暗觉得事情大了——巴基只在很极端的情况下才会叫昵称“史蒂维”。两次。第一次是去年巴基跌断了左手臂，史蒂夫第一次替他拧毛巾的时候他叫过一次，还有一次是夏天某个下午史蒂夫让他脱光了给自己当模特，画作完成后，巴基过来看，在赞叹之前叫了一句，哦，史蒂维……

大概饥饿会让人精力不集中，史蒂夫晃晃脑袋，定定神，只听巴基喘着气说，我刚想起来，两年我前在一个私人图书馆办过会员卡，当时付了五十美元的押金！……哎，史蒂维，你怎么啦！你站稳啊……

 

天哪，五十美元！那岂止是一顿牛排？

那是一整个星期的羊肉炖土豆、平底锅里滋滋作响的炸肉排、又脆又香的培根……

巴基干脆地命令道：快换衣服出门，咱们去那个图书馆退押金，拿到钱就去吃牛排。

哎，你不用找图书卡？

卡早就丢了，可能是夹在哪本书里不小心一起卖掉了。不过没关系！我当时登记了姓名住址，卡的编号我也记得，放心吧，罗杰斯先生。我有预感，咱们一定会肚子吃得饱饱的、开心得像神仙一样回家来。

史蒂夫微笑听着，依言穿外套，但系扣子的手又停下。等等，现在已经快七点钟了，那个图书馆不关门？

呃，由于它收录的图书题材特殊，所以它是24小时营业，整夜都有人值班的……

题材特殊？什么题材？

巴基低下头扣大衣纽扣，不太乐意说的样子，还闪烁其词，企图蒙混过关。也没什么太特殊的，某种生活中很常见的娱乐活动而已……咱们走到那里你会知道的。

史蒂夫的好奇心像火一样烧起来。什么娱乐活动？现在就告诉我，不然我不去。

巴基这才不情愿地抬起头，眼睛还是盯着墙纸图案，说道：性爱……

什么？！

巴基小声说，嗯，那是个收集世界各地色（防吞）情性（防吞）爱图书的馆。

这回轮到史蒂夫的蓝眼睛瞪圆了。巴恩斯先生！！！

巴基反倒抬起头直视他，一下子找到道理和勇气的样子。罗杰斯先生！我是为了写书找资料才去的，不是为了猎奇，我没有那个闲心。你了解我的人品，对不对？他越说越一本正经，满脸严肃。再说，性爱确实是生活中最美好的一种娱乐活动啊，你不承认吗？

史蒂夫想笑又忍住，跟着严肃点头。是的，我当然承认。巴恩斯先生，我是画画的，我对性和裸体当然都没有任何偏见。而且这个图书馆帮你理财、雪中送炭，我简直想挨个亲吻它家的台阶和书架。

巴基松一口气，挑挑眉毛，微笑着朝那扇坏掉的门做了个优雅的邀请手势。好，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出发去拿我们的钱和晚饭了么？

（TBC）

 

昨天跟茜茜说：明年或许把复健日记等甜甜的小短篇攒成一个短篇集。

她：额，我认真想了想你除了复健日记还有什么甜的……

啊天好羞愧_(:зゝ∠)_  

新的一年，洗心革面！多产甜饼，兼顾刀片！